黛絲影視手札 | Definitely A Madman With A Box…

"Nothing happens unless first a dream." - Carl Sandburg

1.

看了十集《睡魔》，很清晰的一點是：編劇寫夢，故事卻不虛幻，皆因兜兜轉轉，都是借夢境去說現實，用神性反映人性。〈千貓之夢〉亦是如此，表面寫貓，實則寫人。

在正式談感想之前，想先說說「Dream」。

「Dream」是個很富玩味的詞。在中文，我們可以再細分為「夢」、「夢想」，但在英文，Dream就是Dream，一詞兩用，得按語境去自行理解實際意思。所以劇裡的角色每次提到「Dream」這個詞時，都可以往兩個方向解釋，一個是我們晚上入睡後做的「夢」，一個是抽象意味的「夢（想）」。有時僅指其一，有時兩者俱是。

創作者刻意模糊兩者定義的界線，是專屬於英文語境的有趣雙關。一個很好的例子是：當Morpheus在地獄以嘴砲戰勝Lucifer後（誤），Lucifer威脅不讓他離開，這時夢境之王嗆了地獄之王一句——

「如果囚禁於此地的人無法夢（想）天堂存在，地獄又有何力量呢？」

(What power would Hell have if those here imprisoned were not able to dream of Heaven?)

此處即為雙關。指的既是囚犯們入睡後實際上會夢到的天堂，亦是代表希冀終有一天能上天堂的夢（想）。越是懷抱希望，地獄的苦痛會越是讓他們感到絕望，所以Morpheus提醒驕傲的地獄之王：地獄的力量，乃建基於人類做夢（想）的前提之上。

2.

說回〈千貓之夢〉。

故事很簡單，從貓的視角出發，先知貓（暹羅貓）從夢中得到啟示，得知了世界的真相——貓本來是萬物的主宰，人類只是服侍他們、供他們耍樂狩獵的低等物種。

可是有一天，某個人類決定反抗，他號召弱小的人類一起做「夢」，慢慢地，做夢的人多了，就改變了世界的定律，成為了一個由人類統治貓的世界。甚至，因為「夢」的力量過於強大，他們成功夢想出了一個從宇宙混沌初開直至時間盡頭都由人類作主的世界。

月色下，先知貓向一眾生活安逸的家貓傳道，鼓勵他們作夢，因為只要敢於作夢，堅持不懈，萬事皆有可能成真——貓主宰人類的日子終會再到來。

此處，創作者又再次將「夢」的雙重含意推到極致。畫面上，我們只看見小虎斑貓受先知貓的演講所觸動，回家入睡作夢，在夢中狩獵人類……但我們都知道，角色們反反覆覆提及的「Dream」不僅僅是「夢」，而是「夢（想）」。

我首先想起的是詩人卡爾·桑德堡那句「Nothing happens unless first a dream（若無夢想，萬事不成）」。

所有離奇的夢，在實現之前都是顯得不切實際的。人不可能飛上天空；探索月球天方夜譚；柏林圍牆不會倒下；自由的日子不會到來。

我以前還看過一句話，意思大概是：世界任何進步，都源於後人不聽前人的話，這一代人拋棄上一輩的經驗。

遵循前人腳步固然輕鬆，但那畢竟是千百萬人踏過的路，地踩平了，寸草不生，沿途自然也再沒值得驚奇的風景。人如若想要走出不一樣的路，勢必得「奢想」，想那不可能，做那不可為，就像那一隻堅信自己能將現世轉化成貓之國度的暹羅貓一樣，穿過鬼影幢幢的密林，橫越寒風暴雪，感受置身漆黑的無助，方能接近「夢/Morpheus」之所在。

而那僅僅還只是第一步。如要實現「夢」，所需要付出的心力就更多、更艱鉅。

3. 

故事中，彼時的人類，今日的貓，有一個共通點，就是他們都是弱小的一方。去作夢，就代表要以雞蛋之身，撞堅硬的高牆。所以大部分貓……人都寧可安於現狀，屈於強權壓迫之下，而不敢夢，到眼睜睜目睹子孫骨肉被沉進湖底後，方感受到被冰水吞沒、窒息的切身恐懼。

敢夢的人終究不多。在故事裡，也僅有區區兩隻貓。暹羅貓是經歷過現實的敲打，知道世道不變不行，最終覺醒蛻變，帶領其他貓去作夢。而我總認為更了不起的是那隻小虎斑貓，他沒有獲得Morpheus的啟示，只是懷抱住初生之犢的勇氣，選擇去相信、去實踐……去做一個巨大而看似不現實的夢。

〈千貓之夢〉是黑暗的，也是浪漫的（正如《睡魔》本身）。而儘管現實大多時候都份屬前者，我依然熱愛那份高聲吶喊、讓我們去大膽作夢的浪漫。

如若不先去設想一個自己的夢會實現的世界，那麼夢就真真切切、確確實實地被扼殺，永遠都不會實現了吧。

所以——

「作夢吧，只要作夢的貓夠多，不必到一千隻，就能夢出一個貓咪不需受苦、不會有小貓在寒冷中孤單死亡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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