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絲影視手札 | Definitely A Madman With A Box…

如果說上星期是高甜，這星期又重回高度壓抑——老實說，這是至今為止最令我如坐針氈的兩集。
 

1. 哀悼

具氏的過去逐漸明朗。

女友自殺身亡，死前他對她說的最後一番話是：

「對一個活得無比痛苦的人來說，心理諮商就是不需要跳崖，也能落到懸崖三分之二的方式。
所以妳應該去接受心理諮商。」

用自殺崖的故事作比喻，最後起的是反效果。她還是走向了死亡。

從具氏馬路上重遇白社長開始，到他對美貞講述過去，他的表情對比平時，有一個很明顯的突兀變化——就是笑，不間斷的笑。在最不應該露出笑容的語境下，他還是一邊揚起嘴角，一邊把要說的話說完。
 

「你不知道她有多煩人吧？」
「那是誰？」「以前跟我一起住的女人。」
「沒錯，我等同叫她去死。」

他就這樣不斷笑，笑得令人坐立難安，乃至心寒。從觀眾的角度看來尚且如此，從美貞的角度看來必然更甚。

不要再笑了。這是我湧上心頭的第一反應。

比哭更難看的表情說的大概就是這種。看着他笑，像是在看着有時反射性逃避痛苦的自己。
 

作為熱愛白日作夢、胡思亂想人生問題的本人來說，如何面對無法消弭的創傷，是我偶爾會思考（要面對）的其中一個課題。

「時間治癒一切」某程度上是對的。我雖然確信人心中的傷口無法完全治癒，但也覺得痛感能隨時間減輕。幸運的話，到某一天也會意識到，傷口還在，但結疤了，所以能忍着偶然的疙瘩不適，提起腳緩步走下去。

具氏為甚麼沒能踏進那個痊癒的階段呢。

看過這兩集後，答案很明確了……他根本從來沒有開始過治癒的過程。

哀悼(grieving)總是第一步。無論疼痛的來源是甚麼都好，是一個人、還是一件事，不先承認自己感到痛苦，放聲大哭大喊大吼發洩一場，治癒的過程難以開展。

她縱身一躍。他打電話通知她的親人。他躲避追殺、疲於奔命。

連養的狗死掉都會哭紅眼睛幾天幾夜的人，在最親近的人離去時卻似乎錯失了痛哭的時機。

所以時間永遠停滯在那一瞬間。沒法流動，也沒法帶來治癒。

彆扭違和地笑，大概是因為已經忘記了怎麼好好去哭。
 

2. 幸福

與美貞互相崇拜，給予對方新的生活意義，嘗試填滿內心，是旁敲側擊的治癒方案，效果着實是有的，但同時也脆弱。所以一旦觸碰到（還未結疤的）傷口，具氏又立即把頭埋回沙中，試圖推開一切讓他感到幸福、而他自覺沒資格接受的事物。

「妳總是把情況搞得更糟糕。
今天被咬走一隻手臂，明天摔斷鼻子……不幸本該緩緩地接踵而至。
但妳總是阻止，最後越積越大。
每次妳出面阻止，我都覺得害怕。
『不幸又變大了，之後究竟會多糟糕？』」

意思就是，妳讓我感到幸福了。可是再這樣幸福下去，到有一天不幸降臨（這份幸福破碎）時，當中的落差感肯定會把我壓垮。我無法承受。

影、視、書裡面，我都看過很多有關於「越是幸福，越是感到不安」的描寫，但這段大概是其中數一數二高明的。它讓我想起了喪文學名家太宰治說過的一句話（大概世上的喪系作品都有着異曲同工之妙）：「膽小鬼連幸福都會害怕，碰到棉花都會受傷，有時還會被幸福所傷。」

但我斗膽說一句，我更喜歡《出走》裡面的表達。「不幸本該緩緩地接踵而至」——反轉過來從不幸的堆疊角度出發，直接讓我雞皮疙瘩掉一地。

3. 希望悲傷時我們都有機會大哭一場

幸運的是，朝夕相處的側面療傷法還是有點用的！本來我都怕要抑鬱到下星期了，但這劇不愧是明喪暗治癒系的，最後還是拐往了尋找出路的方向。

在此我想要點名感謝昌熙。雖然美貞是主力功臣，但第十集尾段具氏能重新把頭從逃避的沙堆中伸出來，昌熙必然是第二大推手。
 

在美貞痛罵具氏一頓、讓他不要擅自逃避幸福後（罵得好），昌熙因為發現具氏手中可能握有自己夢寐以求的勞斯萊斯，決意要早晚到具氏家上廁所（？？），確認車匙安好，順便找機會開口請求對方讓他開一次名車。

我不知道朴編是怎麼想出來這一段的。我人生就沒聽過比這更荒謬無厘頭的動機，但好像也少有比這一刻更切實地感受到生活喜悅的本質。

昌熙代表的，真的就一直是單純、純粹的生命力。他的埋怨雖然張嘴就來，可喜悅又是來得那麼的輕易。單是看着他能為生活中一樁樁一件件小事動輒又喜又悲，我立即都感到又有了奮鬥的力氣——他帶給具氏的安慰，大概與帶給我的相若（笑）

具氏還是沒有機會哭一場。但身邊很多很多的人，給予他很多很多的療癒。所以他終決定再給自己一點時間，繼續走這段治癒之路，看看盡頭究竟有些甚麼。

第十集以「再一次站起來」暫時收結。不過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段美貞和具氏的治癒之旅，在結束之前，大概還欠互相一次抱頭大哭的機會。

悲傷的時候就哭出來吧。

一切未必會變好，但還是哭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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